她65岁,带孙七年,如今儿媳给她找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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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通往农村老家的客车缓缓停下，65岁的杨大妈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她手里提着那个布包，里面是她的几件衣服。七年前她来儿子家帮忙带孙子的时候，除了给儿媳补身体的几只土鸡和几十个土鸡蛋，就是提着这个布包，包里装着她的几件衣服。在儿子家待了七年，她走的时候陪伴她的还是这个布包，包里还是那几件衣服。

杨大妈想起在儿子家带孙这七年，五味杂陈。把儿子养大成人，给他带大孩子，自己的责任也算尽完了。与其在这儿当牛做马看脸色，还不如趁现在还能动，回家打点零工攒点养老钱。在自己家，最起码不用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粗茶淡饭吃得也舒坦。至于将来的事，小病从医大病由命，没啥大不了的。

九年前老伴儿突然过世后，杨大妈就一个人在农村老家里生活。为了不伸手向儿子要钱，她去镇上一家超市找了个打扫卫生的活儿，每天干半天，每个月块钱。利用空余的时间，她还坚持种着家里那几亩庄稼地和一块菜地，花生、玉米、面粉、各种新鲜蔬菜，隔三差五给儿子家送一些去，留够自己吃的，每年还能卖个万八千块钱。虽然累，但杨大妈也挺知足。

过了两年，儿媳怀孕了。儿子打电话回来说，儿媳胃口不好，想让杨大妈过去照顾一下，给儿媳做做饭。杨大妈赶忙答应了。到了周末，儿子回来接她，看杨大妈在那忙忙活活地收拾东西，儿子笑着说：“您这些衣服别带了，太土了，到了城里给您买新的。再过几个月小美生了，您得接着照顾月子，带孩子，最起码还得有七八年的忙活呢。到时候您都快七十岁了，也不用回来了，直接就在我那儿住着养老就行了。”

杨大妈听了笑笑，手上动作却没停：“我都快六十岁的人了，穿那么好看干什么？干净整洁就行了。拿了去，哪怕在家里干活穿穿也行。省着钱，给孩子买东西吧。”

就这样，杨大妈带着给儿媳补身体的几只土鸡和几十个土鸡蛋，还有她那几身儿子嫌土的衣服，来到了儿子家，开始了免费保姆的生活。

杨大妈知道跟儿媳住一块不容易，所以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自己就只干活，不多嘴，不多管小两口的闲事。只要自己多包容一点，一切以儿子儿媳家庭和睦为主，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实心实意为他们付出，儿子儿媳会看到的。

杨大妈做好了免费保姆的准备，却没想到，即使小心翼翼地做家务带孩子，仍然一直不能让儿媳满意；即使带大了孙子，儿媳仍然不打算让她休息。

到了城里儿子家放下行李，儿媳就领着杨大妈去厕所和厨房转了一圈，一一告诉杨大妈“这是拖客厅的拖把，这是拖厕所的拖把。”“这是刷碗的，这是刷锅的…碗要先用洗洁精刷一遍，再用清水冲洗三遍，最后用干抹布擦干，再放进碗柜里…”

到家不久，就到了晚饭时间，儿媳进厨房拿出一条鱼，一块豆腐和芹菜、小油菜，对杨大妈说：“您今天刚来，就做这四个简单的菜吧。”

杨大妈赶忙进厨房。因为第一天来，厨房里好多东西都不知道在哪里，厨具用得也不是很顺手，所以这顿饭做得稍微慢了点。一通忙活，四个菜终于赶在七点钟上了桌：红烧黄花鱼，炖豆腐，肉丝炒芹菜，清炒小油菜。

儿媳从卧室出来，一看到餐桌上的菜色就皱了皱眉头，脸色不太好看。儿子不停地给儿媳夹菜，说：“饿了吧？多吃点。”

儿媳皱着眉头说：“怀孕了本来就容易恶心，菜还做得这么油腻，怎么吃？”

杨大妈看了看，不油腻啊，都是正常放油。但是杨大妈体谅儿媳是孕妇，还是赶忙应下：“以后我少放点油。哪里不合胃口的你们告诉我，我慢慢学。”

儿子赶忙给儿媳点了外卖，儿媳这才略微缓和了脸色。

从此以后，杨大妈做饭一切以儿媳的喜好为主。可是，这顿饭儿媳嫌油腻，下顿饭特意做得清淡了，她又嫌没滋没味不好吃。这顿饭儿媳嫌晚了，下顿饭早点做她又嫌做得太早了她不饿…

杨大妈打扫卫生，儿媳总嫌她打扫得不干净。尤其儿子儿媳卧室，杨大妈觉得不方便翻动，开始只是拖拖地，儿媳却说杨大妈是不想出力，故意偷懒。杨大妈帮忙铺床叠被，收拾衣柜，儿媳又甩脸色，嫌杨大妈没点边界感，乱翻他们小夫妻的东西。

还有洗衣服，家里有台洗衣机，杨大妈刚来的时候，儿子跟杨大妈说：“以后衣服就扔洗衣机里洗就行。”杨大妈还没答话，就看见儿媳冷着脸看着这边，一脸的嫌弃。杨大妈连忙说：“洗衣机洗你们的衣服就行，我的衣服我自己手洗。”儿媳这才缓和了脸色，把头转到一边去了。从此以后，一年四季，杨大妈的衣服、床单被罩，杨大妈都是放在盆里手洗，从没用过洗衣机。

后来孙子出生了，杨大妈更忙碌了。从孙子出生直到六岁，孙子是杨大妈一手带大。

孙子小的时候，啥时候睡醒了，哭闹了，杨大妈就得赶紧抱过来哄，让儿媳睡觉休息，要是有时候手头上正干着活，没立马过去抱孩子，儿媳就甩脸子，摔摔打打，甚至指桑骂槐地骂孩子。后来杨大妈就学乖了，孙子一哭闹，就赶紧先去哄孩子，可时间久了，儿媳又跟儿子哭诉杨大妈不想让孩子跟她亲，故意跟她抢孩子。

有时候杨大妈也会被儿媳气得睡不着觉，想一走了之，可再一想，自己走了谁帮忙看孙子啊，再说以后自己老了还得靠着儿子儿媳照顾呢。为了避免与儿媳闹僵，也为了避免儿媳与儿子吵架，杨大妈一直隐忍着。

可是后来的一件事，让杨大妈彻底寒了心，她不想再为了将来自己的养老而委曲求全，果断收拾东西回了老家。

一眨眼孙子已经六岁，杨大妈也已经65岁了，从头发花白成了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马上就要成为一名小学生，杨大妈也高兴，跟儿子说抽空带她去学校附近转转熟悉熟悉，开学后她好接送孙子上下学。

儿媳开口说：“不用您接送。现在学校中午都有配餐，早晚上学放学我和他爸爸顺路接送就可以。我一会儿要去趟银行，您带着身份证跟我一起去吧，办张银行卡。”

杨大妈问：“办银行卡干什么？我又用不上。”儿媳淡淡地：“办张卡又不用花钱，也许以后用得上呢。”

杨大妈想，我自己那点钱这几年在你们家也差不多花光了，你们又不给我钱，办银行卡有啥用。可是看着儿媳不耐烦的脸色，杨大妈也没再多说，心想儿媳让办就办吧，反正也不花钱。

银行卡办好了，儿媳从杨大妈手里拿过去看了看，顺手就装到自己包里了，说“我帮您拿着吧，免得弄丢了。”回家后儿媳并没有把卡还给杨大妈，杨大妈也没好意思要。

过了几天，儿媳突然打“妈，有件大好事，你赶紧下楼来，带上身份证。”说完就挂了电话。

杨大妈只好赶紧换上衣服下楼。儿媳难得的一脸笑容，拉着杨大妈就走，说：“我托人在咱小区物业给你找了个保洁的活儿，每天就打扫打扫楼道卫生，也不累。多少人想干都进不来呢，我也是花了不少钱又是送礼又是请客的才办成的。阳阳上了小学，您在家也没什么事，出来干点活就当锻炼身体了，还有工资拿，多好啊！”

杨大妈懵了，自己都65岁了，看大了孙子还没喘口气呢，儿媳提前连说都不说一声就给自己找份工作，还美其名曰“锻炼身体”？难道自己在她家是啥也不干光享福的？

说着话已经到了物业办公室，儿媳自顾自地跟物业工作人员打着照顾，然后拉着杨大妈各种填表办手续。

杨大妈心里生气，在外面却也不好发作出来。物业那个小姑娘似乎看出了杨大妈的不高兴，说：“大妈，您可别看不上这活儿，咱小区里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呢。你就住小区里，干完了活就能回家，也不耽误您干自己家的活儿，多好啊！每个月块钱，月底准时打您银行卡上。”

虽然杨大妈心里不高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配合着办好了各种手续。

第二天杨大妈就去物业领了工作服，参加了一个简单的培训上岗了。杨大妈负责栋楼楼道和电梯里的日常打扫，每栋楼28层，2个单元。

虽然看起来就是简单的扫地拖地，但这么多楼层要打扫，一天下来，杨大妈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回到家，就想去床上躺着歇歇，这一躺，杨大妈就不小心睡着了。被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杨大妈赶紧起来，看见儿媳沉着脸在厨房洗菜切菜。

杨大妈赶紧说：“我来炒吧。实在太累了，本想躺一下歇歇腰和腿的，谁知道不小心睡着了。”

儿媳说：“就是打扫一下楼道，这么累啊？我看着咱楼上那保洁干得挺轻松的。可能你刚去还不习惯，过几天顺下力来就好了。”说完就放下刀出去了，仍然把晚饭交给杨大妈来做。

为了不再一家人看儿媳的脸色，第二天开始，杨大妈下了班也不敢再休息，赶紧收拾着炒菜做饭。吃完饭儿子儿媳仍然是碗一推就走了，杨大妈收拾桌子刷锅刷碗，又是一通忙活，都收拾利索了去洗漱睡觉，杨大妈蜷缩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一天才算结束了。

好在做了半个月，渐渐跟其他保洁混熟了，有时候大家在楼下凉亭里坐坐休息一会儿，可以聊会儿天。大家都是同龄人，有共同的话题，聊会儿天，杨阿姨觉得心里会松快很多。

这几年在儿子家看孩子，儿媳对她冷冷淡淡，根本不和她聊天，儿子也粗心大意很少和她交流，杨大妈其实特别憋屈、孤独。现在能有人一起聊聊天，杨大妈觉得虽然身上累点，但心里高兴。

另外，每个月还有块钱的工资，虽然不算多，但起码平时买点东西自己不用手心向上跟儿子儿媳要钱。

眨眼已经干了快两个月了，杨大妈听同事说工资已经按时打到工资卡上了。杨大妈这才想起来去办理手续时物业人员也说过会把工资打到她卡上。

杨大妈回家后跟儿媳说：“我那银行卡在哪放着呢？我听别人说工资已经打到银行卡上了，我去查查，顺便取点钱买几个你和阳阳爱吃的菜。”

儿媳一笑：“妈，不用查，工资上个月月底就发了，这个月的还没到时候呢。卡您放我这儿，我帮您保管着，你啥时候手里没钱了就跟我要。”

杨大妈一听，合着儿媳从办卡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的，自己这工资她是不打算给自己啊。

杨大妈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前些年我种地、打工一共攒了5万多块钱，我来的时候都带过来了。平时买个菜呀，给阳阳买点零食玩具啊我从来没伸手和你们要过钱，现在总共还剩了不到块钱。到时候这钱花完了，我总不能月月伸手和你要钱吧，到时候你也烦，我也不好意思。”

儿媳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声音立马高了起来：“听您这话，花你几个钱你心疼了？现在谁家奶奶带孩子不是这样啊？现在养个孩子成本多高啊，你当奶奶的帮一把怎么了？你帮也是帮的你儿子，别和我在这儿哭穷要情分。”

杨大妈一看儿媳吵起来，儿子又不在家，赶忙躲进卧室去，不和她吵吵。不一会儿，儿子也下班回来了，不久就听到儿媳在卧室里又哭又闹的声音。

儿媳说：“人家物业的人都说了，这活儿轻松，玩儿似的每个月就能拿块钱，还不耽误干自家的活儿。她呢，每天回来叫苦又叫累的，家里卫生也打扫得马马虎虎，饭也做得马马虎虎，我看她就是找借口！”

“现在谁家奶奶带孩子不是又出钱又出力的，人家不但包着生活费，连孙子的幼儿园学费、兴趣班费用都包着呢，我还没拿她和人家比呢，她倒和我要起情分来了，她将来难道不靠我们给她养老么？”

那天，杨大妈没出来做晚饭，儿子做好了饭叫她，她也没出来吃。她心里难受得一夜没睡，想着这几年的点点滴滴。自己掏心掏肺地帮衬他们，却仍然没得一个好。

自己虽然没有啥大的病痛，可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每天带孩子做家务，也会累得腰酸背痛，可是她也不敢躺着休息，怕儿媳脸色不好看。如果是儿媳亲妈，她还会舍得这样么？

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太太，没钱没本事，要和人家有家底有退休工资的比，那她真的没办法。

其实这块钱的工资，她原本也没打算攥在自己手里不花。她本是想着，每个月添补着给家里买点菜，自己每个月留下个三百五百的，一年下来也有几千块钱。等过几年自己干不动了，身上有个三万两万的，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也不用和儿子儿媳伸手。

现在看来，儿媳对她没有感激，没有体谅，甚至没有感情。那将来到了自己真的干不动，等着吃“闲饭”的那一天，她会怎么对自己？能和颜悦色地端给自己一口热饭吃么？自己病了不能动了，需要照顾的时候，她会出钱出力照顾自己么？

杨大妈想了一夜，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她梦见老伴儿跟她说“老婆子，好好保重自己身体，自己好好的，比啥都强。”

醒来，杨大妈下定了决心：回老家，那几间破破烂烂的砖瓦房才是自己家。趁现在自己还能干的动，去镇上找个活儿，哪里还不能挣2块钱，人家给早餐店做小时工的，一个月还块钱呢。

自己在家粗茶淡饭，也吃得舒心舒坦，胜过在这里小心翼翼看人脸色。自己不图吃穿，也不怕吃苦，再努力干个四五年，也能存个小十万块钱。将来真干不动了，手里有钱也不慌。万一真有了病，那小病从医大病由命，也好过躺床上吃喝拉撒都靠人伺候得好。

趁儿子儿媳都上班去了，杨大妈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走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几身衣服，她什么都没带——其实除了那几身衣服，这里也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当初来的时候儿子儿媳说给她买衣服，就头一年带她去买了两身衣服，后来儿子儿媳就再也没提过了。杨大妈只有在出门的时候才换上，其他时间一直还是穿着自己从老家带来的旧衣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还是自己的旧衣服穿着舒服。”杨大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