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他浑身浴血,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到

2023/1/10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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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寒冬时节,百花凋敝,万物萧条,然而在自古就由灵气所孕育的毓灵山上,一草一木仍保持着蓬勃之气,特别是半山腰的桃花林,一年四季都是灿若朝霞,终年不谢,远远望去,就像是环在毓灵山上的一条艳丽的腰带。

传说毓灵山上的无娑门是修道圣地,但是能到无娑门下拜师修行的少之又少,光是这半山腰上的桃花林就能阻挡大半慕名前来的人,林中乱花迷眼,薄雾缭绕,极易迷途,故而更是给无娑添了几分神秘。

而此时在这绚烂的桃林间,伫立着一男子,一袭白衣胜雪,青丝如墨,手执一管短篪(chí)在唇边低奏,曲声低沉浑厚,哀婉缠绵,远远望去,霞姿月韵之气,清冷如画之风,与曲声浑然天成,犹如谪仙一般。

然而一切画面还没维持多久,就被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

“咕咚——哎呀!”

男子曲声停下,皱眉望向不远处从树上滚下来的红色团子,走近些便看到那团子抬起头,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脸上红扑扑的,眼角还挂着一颗红色的泪痣,身上穿着大红色厚厚的袄子,把自己包得跟个球似的,见到他表情立刻变得可怜兮兮的:

“师父——”

宿白拧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长芜见师父皱眉,赶紧麻利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欢快道,“我在树上掏鸟蛋呢!”说着还得意洋洋地举到他面前摊开手心给他看。

宿白伸手接过,看着那两枚小小的鸟蛋,神色微动,“难得你心存善念,天寒地冻的还不忘……”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脆生生地打断,“哎呀不知道烤起来得多好吃呢!”

宿白脸色一僵,随即大手一卷把鸟蛋拢住负在身后,恢复了面无表情。

“啊师父我的蛋!”

他无动于衷,板着脸道,“你今日的修习做完了吗?”

小姑娘一听,顿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上前委屈巴巴地扯着他的衣角,拖长音地叫道,“师父——阿芜肚子好饿啊,饿到没办法修习了,才不得已跑到这里来找吃的......“说着立即竖起了三只短短的小胖手,“我保证,吃完我就回去修习了!”

长芜从小就在无娑长大,听师兄们说,她是被师父从山下的乞丐窝捡来的,之后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但是她对此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她在那个大雪的夜晚快要冻死时,师父递给她一个又大又白还热腾腾的包子之后,她就跟着师父走了,从此她的世界就只有师父。

师父在无娑里也算是个首屈一指的人物,听闻当年在山下降妖除魔时,也曾名扬天下威震四方,可惜凡人修道成仙并不容易,百年难得一遇,就算毓灵山得天独厚,无娑门中有仙人指引,也不一定能点化成仙,就连师父的师父也因无法渡过天雷而香消玉殒,师父因此更加消沉,从此也不再下山,整天就呆在山间桃林的木屋里,连带对一时兴起捡回的她也不闻不问。

所以可怜的长芜小小年纪就得自力更生,无娑里的大人都已经不再进食,门里自然也没有什么吃食,她只能跑到这里来觅食。

如今师父对她还是十分冷淡,瞥了她一眼后便无甚波澜道,“修道之人,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如何能修大道?你看哪个师兄师姐如今还进食?“

“可是,可是,阿芜还在长身体啊,不吃东西长不大了怎么办呐——”小姑娘眼里含着一泡泪水,委屈巴巴的,“而且师兄师姐们修炼比我精进,他们可以不吃东西,阿芜不吃东西可能会饿死的——”

“你也知道你修炼不精,还敢偷懒跑出来。”

“可是阿芜真得好饿啊——饿到都没力气了,没力气怎么修炼呢,吃饱了才有力气修炼嘛!师父快把鸟蛋还给阿芜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呢!”说着还特别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衣角。

宿白被她搅得有些头疼,无奈扶额,“那你赶紧吃完回去修习去。”

说着把鸟蛋递还给她,长芜兴奋地伸手去接,却不想师父松手太快,她胖胖的小手一个不慎没接住,两枚小小的鸟蛋就从她手边滚过,“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碎了。

“我的蛋!”她惊叫,这下她眼泪憋不住了,立即放声大哭,“哇——师父你赔我!!”

宿白也愣住了,没想到她没接住,更没想到她会哭得这般厉害。

“哇呜呜呜我的蛋,师父你这个坏人呜呜呜……“长芜扯着嗓子嚎,小脸涨得通红,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

宿白被她吵得有些烦躁,“别哭了。”

“呜呜呜我不要,除非你把蛋还给我——”她哭得特别伤心,扯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随手变了个吃的递到她面前,“别哭了。”

长芜本来还哭得特别悲伤,忽然眼前就出现了一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拿,糖葫芦却猛地拉高,她踮起脚尖都够不着,然后仰头扁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糖葫芦的主人,“师父——”

师父板着脸,一本正经,“还哭不哭了?”

她赶紧摇摇头,立即伸手把脸上的眼泪抹掉,然后乖乖站好,“不哭了。”

他这才把糖葫芦给她,而后又严肃道,“吃完赶紧回去修习。”

她开心地接过,瞬间眉开眼笑的,抱着他的大腿喊道,“师父你最好了!”

宿白嘴角抽搐,刚刚谁喊他是坏人来着?

2

隆冬的风吹得树枝“哗哗”作响,凛冽如刀,但丝毫没有影响小姑娘的食欲。

长芜喜滋滋地啃着糖葫芦,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师父你太好了!”

宿白:“……

刚吃完,她忽然又惊叫起来,“哎呀!”

然后急急忙忙跑到旁边那棵大树背后,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她哭丧的声音,“呜我的地瓜!”

宿白狐疑地走过去,发现这小家伙居然还在这搭了小火堆,上面挂着焦漆漆的东西,“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烤地瓜呀!”长芜拿着那乌黑的地瓜,一脸心痛的表情。

宿白眯了眯眼,”那你刚刚还哭得惊天动地?“

“鸟蛋也是食物啊!”她的眼神里充满谴责,但是看到师父眼神不对,立即又乖巧地朝他笑道,“咱也不能浪费粮食啊,是不是师父?”

而后又掰开了手中烤焦了的地瓜,中间还有一部分没被烤焦,金灿灿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忍痛朝他递了过去,“师父,给你。”

宿白看着她特别不舍的脸,有点想笑,最后还是强忍着转过身摆手,“吃你的,为师早不进食了。”

“师父你说的哦!”

小姑娘瞬间把手伸了回去,生怕他反悔了似的,然后美滋滋地啃着,仿佛在吃什么人间美味,看起来特别诱人,让他都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吓得小姑娘立马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脸蛋都被弄得脏兮兮的。

宿白:“……”

长芜吃完还意犹未尽地“吧唧”两下嘴巴,望着那边的桃花林,眼巴巴道,“这桃花林为什么一直不结果子,要是这片桃花林都结果了,师父你再也不用担心阿芜会饿肚子了!”

宿白:“……”

长芜见师父不理她,撇撇嘴继续碎碎念,“只开花不结果的桃树简直就是耍流氓嘛!”

“……你知道耍流氓是什么意思吗?”

长芜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纯粹清透,眼神里带着控诉,“就是师父刚刚对我的蛋一样!”

“……”他无奈抚额,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道,“这桃林是被门主施了法用来迷惑上山的人,花香、花色最容易惑人,所以自然只会开花。”

“啊……”她眼里透露着大大的失望,有些泄气道,“那阿芜都吃不到桃子了……”

宿白皱眉,“整天就想着吃,何时能想想如何好好修炼。”

长芜撇嘴,委委屈屈的,“可是阿芜就是好饿嘛……都没力气修炼了……”说着干脆垂头丧气地蹲了下来。

“我看你就是嘴馋还想偷懒,赶紧回去修习去。”

“啊……”长芜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见师父还是不为所动,终于放弃地慢慢站起来,垂着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回走。

没走几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挡在了她眼前,眨眼间,那只漂亮的手上就多出了一个又红又大的桃子,头顶传来师父清润的声音,”没有下次。“

长芜愣了一下,下一秒忽然两眼放光,满是崇拜地抬头,“哇哦,师父好厉害!!”

然后又迅速伸手把桃子牢牢抱在怀里,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阿芜以后也要像师父一样厉害!”

宿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根基本来就浅,长字辈里就数你排最末,平时要是再偷懒,变朵花都难,更别说变吃的。”

长芜“咔嚓咔嚓”地咬着大桃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捏着小拳头口齿不清道,“阿芜一定会努力的!”

心里又默默补了句,为了吃的!

于是她快速地把桃子啃完,刚想把桃核扔掉,忽然突发奇想举起来,望着宿白兴奋道,“师父你看!我把这种子种下去,是不是就能结果了!以后阿芜就会有很多很多桃子吃了!”

说着她就欢欣鼓舞地跑到桃林那边的木屋旁,捡根小木棍费劲地在土里刨个小坑,然后把种子埋进去。

“师父,你这儿有水吗!”她转头朝那边慢慢踱步过来的师父大声喊道。

没等师父应她,她就眼尖地看到旁边石桌上摆着一个白瓷杯,旁边还有立着同样的白瓷壶,她跑过去费力踮起脚尖看,发现杯里还有大半杯水,正要开心地伸手去拿,师父已经走到她身边制止,“这个不能动,阿芜。”

“为什么呀?”长芜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随后又把杯子移到鼻子前轻嗅,一股浓烈的气味让她不由皱眉,“这是酒呀,可是大胡子门主不是说无娑禁酒的吗?”

还等宿白应话,她又像发现什么小秘密一样恍然大悟地朝他喊道,“嚯!师父你偷偷在这里喝酒!”

宿白脸上有几分不自然,轻咳了下,努力维持师父的样子,严肃道,“这里是无娑吗?”

长芜不解看他。

“无娑山门在哪?”

她歪了歪脑袋,指了指山上,“在山顶。”

“既然未进山门,如何算的是无娑,既不在无娑,又何须遵守无娑之规?”

师父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毓灵山好像也是无娑的地盘啊……

“唔……”长芜一张小脸纠结在一起,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可爱到让人忍俊不禁,最终她还是放弃思考这个本不该在她这个年纪应该思考的问题,小声道,“你是我师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宿白抿唇,“本来就是。”

长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开始苦恼另一件事,“那我的桃子可怎么办呀?没有水,它可怎么活?”

话音刚落,一片冰冰凉的东西就飘到了她的眉间,她伸手摸了摸,顷刻化开,然后更多地飘到了她头上,她抬头,看到漫天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桃花的枝头上,分外好看。

“下雪了。”宿白仰头望着这漫天大雪,一袭白衣立于大雪之中,片片雪花从他肩上飘过,宛如天人一般。

“哇!真的下雪啦师父!这下我的桃子能活了!”长芜兴奋地大叫,围着木屋满场跑起来。

她跑了一圈回来之后忽然又有些担忧,“可是,它会不会被冻死啊……”

“不会,”宿白难得耐心跟她解释,“门主的法术可以保护它。”

“好耶!”她高兴的手舞足蹈。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摩挲着手中的短篪,难得如此平静地看她闹腾。

“咦,师父,你手上的是什么呀?像笛子又不像笛子的,”长芜之前在树上看到他手握两端,从中部吹起,还觉得好生奇怪,“不过你刚刚吹得好好听啊!”

宿白举起手中的短篪,眼神变得有些柔和,“这个叫篪,与笛子不同的是篪的两端封闭,吹口在中部,气音在两旁,音色与埙声相似。”

“那师父能教阿芜吗?阿芜想学!”

他摇摇头,“等你长大才行。”

“啊……阿芜明明很大了……”她有些失望,脸垮了下来,下一秒,一根黑色的短篪就递到她眼前,头顶是师父清润的声音,“不过可以给你看看。”

“师父真好!”她开心地接过来,黑篪上面刻着繁复又漂亮的花纹,还有两行娟丽的小字,她指着问道,“这篪上刻的是什么呀?”

“洛月流风,云梦朝歌。”

“是什么意思呀?”

宿白抬头望着这漫天雪花,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大概……是有位仙人在云端上唱歌吧。”

“那位仙人肯定很厉害吧?”

“说不定。”

“那阿芜也要变得像仙人一样厉害!也要在云上唱歌,师父你想不想听阿芜唱歌呀,阿芜唱歌可好听啦……啦啦啦啦……”

雪越下越大,轻轻盖住了桃林里的清脆的声音,毓灵山一片素白,仿若仙境。

3

“师兄师兄,快、快!要焦了!“

桃树下,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少女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用泥土堆成的火窑,着急地扯着旁边的人,急得眼睛都红了,把眼角的红痣衬得更加鲜艳。

“哎长芜师妹,别着急,不会那么快焦的。“旁边的几人把土窑刨开,挖出一个被烤得黑漆漆的东西,剥开外面被熏得焦黑的荷叶,一只被烤得金黄香嫩的土鸡就露了出来。

“哇!好香啊!”长芜看得口水都要流了,两眼放光,激动地大喊,“我要吃鸡腿!师兄你们一个都不许跟我抢啊!”

旁边围着的几个人都不置可否,把两个鸡腿都给了她之后就把剩下的分了,几人围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还是小师妹会吃,到无娑以来,我都好久没吃过这种东西了。”

“那是你们不懂人间烟火,要不是我,你们都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人间美味。”长芜得意得鼻子都要翘起来了。

“是是是,小师妹最厉害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此时忽然有人笑着插了一句,“你可是无娑大名鼎鼎有名无姓的长芜师妹,为了衬托大家的优秀,每次试炼都垫底,真让人感动。”

“师兄!”长芜眼睛一瞪,直接把手上的鸡骨头朝他甩了过去。

那人笑着躲开,“哟,还恼羞成怒了。”

此时也有人加入进来,“不过说的也是,师叔这么厉害,师叔的师父也这么厉害,怎么到了你这儿,就直线下降了呢?”

长芜听到这儿,啃鸡腿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奇问道,“师父的师父,以前也很厉害吗?”

“那当然,听以前的前辈说,她可是个大美人,风华绝代艳压群芳,在无娑时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下山之后更是名扬天下,斩妖除魔,御剑救世,被世人推崇备至。“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加入讨论,“是啊,听说她有一管短篪,最喜欢在无娑崖吹篪,那时门中所有人挤破了脑袋都想上去一睹芳容呢。可惜了,最后未能渡劫成功,被天雷砸中,香消玉殒在了无娑崖底。“

“是啊,太可惜了。不过说起来,小师妹跟她也有几分相像呢,眼角也都有颗红痣,不过其他的嘛,就算了吧,哈哈哈哈……”

那人说完,本以为又会遭到一顿暴打,转头却发现小师妹难得安静地坐在那里发呆,连手上的鸡腿都没动。

“师妹?”有人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长芜终于回过神来,应道,”怎么了?继续吃鸡呀!“

说着又就着手上的鸡腿心不在焉地继续啃着,刚啃没几口,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即着急地站起来,“快快快,我师父来了!你们快走!“

众人傻眼,“啊?师叔来了?在哪儿呢?”

“哎呀我说来了就来了,等下就到了,你们赶紧走!被他撞见就完了!”她急切地催促,挥手赶人,顺便把手上的鸡腿推到一个师兄的怀里,“长承师兄,这鸡腿你帮我保管一下,回头我找你拿啊!”

李长承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你呢?”

“我当然留下来帮你们应付师父啦!快走快走!”长芜推着他们离开,他们拧不过便也离开了。

刚离开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阿芜,你在干什么?”

长芜赶紧转过身挡住土窑,两手背在身后乖乖站好,一脸笑容,“师父。”

宿白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又在偷吃?”

她赶紧摆手,“没有没有,阿芜哪儿敢。”

“那你嘴角的是什么?”

长芜吓得赶紧伸手去擦,但是却发现什么都知道,才知道被骗了,气急败坏道,“师父你骗我!”

“到底谁骗谁?”他冷冷地开口,然后又开始板着一张脸训人,“成天就知道跑到这里来偷吃,法术也不好好练,天天垫底还敢跑到这里来偷吃?”

长芜低着头小声嘀咕,“师父还不是偷偷跑来喝酒。”

宿白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她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挤出几滴眼泪试图博同情,“垫底、垫底的事又不是阿芜想的,阿芜在这山上孤苦无依一个人,师父你又不教我,师伯他们又凶。

师兄们还嘲笑我是孤儿,说我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可怜我一个人在门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难过的时候也只能到这里来找点吃的来安慰我这幼小的心灵……“

“你有姓氏。”

长芜还在凄凄惨惨地长篇大论,冷不丁地被他打断了,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啊?”

“我说,你有姓氏,”宿白看着她,认真道,“你姓宿,叫宿长芜。”

长芜愣愣地看着师父,一瞬间眼里忽然亮了起来,仿佛炸开了满天星光。

在无娑有个规定,所有进来的人都要摒弃自己在尘世的名字,按门中规矩取门号,但是姓氏可以保留,但长芜从小就是孤儿,来无娑之后就只有门号,没有姓氏,为此小时候还真遭到不少嘲笑。

但就在刚刚那一刻,让她觉得像是终于有了归宿一样,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像是有了靠山一样让她安心。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宿白低头看她。

“没有!”长芜大声应道,“阿芜有姓氏!阿芜叫宿长芜!“

随即又开心地扑到他怀里,笑意怎么都止不住,“阿芜好开心鸭,阿芜终于有姓氏了,师父你真好。”

宿白微微僵了一下,随后轻轻推开了她,低眉斥道,“说话就说话,这么大了还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长芜扁扁嘴,“师父你真不讨喜。”

“嗯?”他眉角轻轻上挑。

“啊……阿芜是说,师父你真是正人君子。”

“……”宿白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法术练得怎么样,御剑会了吗?练给为师看看。”

“啊?”长芜没料到师父忽然临时抽考,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这、这么突然的吗,可是我现在也没剑,师父不如我们下……”

她话还没说完,师父就凭空变出一把长剑出来递给她,“用我的就可以了。”

她被迫接过剑,感觉足有千斤重,像是抱着个烫手山芋在怀里,在他的注视下,终于硬着头皮举起来,开始凝神运气。

但是过了很久,剑还是在她手上纹丝不动,她举到手酸,慢慢放了下来,尴尬搓了搓手,“师父,阿芜学艺不精……”

“知道不精还不勤加修炼。”

宿白一边说一边走到她身后,从身后抓住她的手,一起举起剑,“凝神,闭气。”

长芜乍一下被师父从身后圈住,靠的太近让她微微有些心跳加速,他的声音就从耳边传来,让她两颊不由泛红,怔怔地不知作何反应。

“发什么呆。”

直到师父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按着他的话照做。

“闭上眼,想象这把剑就是你身体里的一部分,把它当做是你平常身体一样去驱动,来,运气。“

长芜闭着眼,听着师父的话想象,感到耳边微微有风,手被师父握着轻轻松开了剑,她睁开眼,发现剑真的漂浮在了空中,她兴奋地大喊,“呀,我做到了,师父!”

然而下一秒剑却忽然掉下来,吓得她差点接不住。

宿白揉眉,“罢了,慢慢来吧,以后我来教你,现在先带你试试御剑的感觉。”

说着手一挥,长剑就横着漂浮在他们脚下,他踏上去,转身朝她伸出手,“上来吧。”

长芜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我、我可以吗?不会掉下来吗?

“放心,有为师在。”

她这才放心地抓住他的手,站了上去,刚站稳,剑就“咻”地一下飞了出去。

“哇啊啊啊啊——”

长芜惊叫出声,紧紧抓住师父的手,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半空中,头顶蓝天白云,身旁大雁飞过,脚下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毓灵山,葱葱郁郁,落英缤纷,她才发现原来毓灵山这样美,这样绚丽,远远的,她还能看到山下的城镇,人声鼎沸,热闹得不像话。

她兴奋地大喊,“师父我们能去山下的镇子看看吗?阿芜好想去看看啊!”

师父也难得笑了笑,勾唇道,“你学会御剑就带你去。”

“好耶!阿芜一定会学会的!”

她兴奋地跳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跌下去,幸好师父及时伸手揽过她,“在天上还这么不安分。”

她躲在他的怀里偷笑,眼角的红痣越发动人,“不怕,有师父嘛!”

宿白无可奈何,揽紧了她。风从两人身上呼啸而过,掀起了他两鬓的头发,露出精致的额角,更有几分天人之姿。

“咦,”长芜看着他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一样,“师父你这额角怎么会有一道新月一样的疤啊?谁还能伤得了你?”

宿白摇摇头,“自出生便有了,大抵是前世作恶太多罢。”

长芜伸手摸了摸那道疤,笑容似新月,“师父怎么会作恶呢,如果是恶人怎么会在这辈子遇到这么可爱的阿芜。”

他无奈地笑了笑,“真是个小鬼头,有你这么自卖自夸的吗。”

“我怎么啦?我说得有错吗?我就是这么可爱呀!无娑门人见人爱的宿长芜!”

“刚刚在我面前卖惨的人是谁?“

“谁呀?我不认识,师父你也别随便认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他失笑,“连最简单的御剑都学不好还这么敢夸。”

“谁说的!我这不是快要学好了!肯定是那些大胡子师伯不会教,害我天天垫底,还是师父你厉害,一教我就立即领悟啦!”

宿白望着天边无尽的云彩,思绪像是飘到那边,低声道,“这方法,从前也是为师的师父教的……”

长芜也怔住了,而后低头轻声问道,“师父的师父,一定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他眼神柔和,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嗯。”

“听说跟师父一样,在山下也很受百姓的欢迎呢。”

“是啊......”他声音很轻,像是揉在了风里。

她笑了笑,眼里光芒万丈,“阿芜也要变成像你们一样厉害的人!”

他轻笑,“你先练好御剑术再说吧。”

“喂喂,师父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徒弟我!哼哼,等着吧,阿芜一定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好好好……你先站稳别掉下去了。”

“咿呀啊啊啊……师父别松手啊啊啊!!!”

惊叫声响破云霄,被呼啸而过的烈风渐渐带到远方。

4

宿白没有想到的是,从那天开始,长芜真的开始勤加修炼,并且进步神速,他从开始地耐心教导到之后只需稍加提点她便也能融会贯通,一天比一天精进,同辈的弟子们也渐渐不敢小觑她。

只是他也会经常在半夜看到她还在无娑的修习场独自练习,直至鸡鸣才离开,他也曾劝过她不要太着急,但是小姑娘很固执,每天都要练到很晚才回去,以至于后面索性都呆在无娑里了,跟着门主继续修炼,偶尔才会来看看他。

“师父师父,我今天把长承师兄打败了呢!厉害吧!”

“师父师父,我给你带了两坛桃花酒,埋在我的桃树下呢,等桃树结果了,就可以喝啦!”

“师父,今天门主夸我了呢!因为我把无娑的师兄们几乎都打败了!怎么样?有我这么厉害的徒弟,你骄傲不?”

“哈哈,师父我都能跟你打平了呢,这下你不用担心我会被人欺负了吧!”

宿白年年在桃林的木屋里看着花开花落,月生日暮,他的小姑娘终于长成了大姑娘,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光彩照人。

“咣当!”

伴随着一股劲风,门又被大力地推开,长芜兴冲冲地跑进来,朝他喊道,“师父!”

宿白抬手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酒,边倒边斥道,“每次都这么毛毛躁躁的,你就不能改改你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大声地打断了,“师父我终于可以下山历练啦!”

他倒酒的手陡然一顿,愣住了,连杯里的酒溢满了都不自知。

“哎哎哎!师父你酒倒满啦!”

他这才回过神,放下酒壶,拿起酒杯轻抿一口,“那恭喜你了,终于要出师了。”

她笑得分外开心,“嘿嘿,我也没想到能这么早下山,多亏了门主呢!哦对了,我这次跟长承师兄他们一起下山,这下有伴了!”

宿白紧了紧手中的酒杯,看着桌上刚刚溢出的酒水蜿蜒而下,漫不经心道,“嗯,那你有什么需要的吗?为师给你备上,这几天天冷了,我让人下山给你买几件袄子,你……”

“不用啦师父,你买的都不好看,穿这样的衣服我怎么去降妖除魔扬名立万,我才不要穿,我自己有衣服!”

他敛眉,“那你可备有良马?下山也不能长期御剑,我这里有几匹……”

她急忙打断他,“有的有的,长承师兄都帮我备好了,你不用担心!”

他无奈地叹气,“那你不需要为师做什么了。”

“嘻嘻,有的,”她笑着上前,举起手上的剑,“我的剑缺个剑穗,我想要师父的!“

“好,”他弯眉,取下剑穗,“来,为师给你系上。”

她开心地点头,把剑递过去,听他边寄还边叮嘱,“记住下山以后万事小心,切莫像在山上一样任性,凡事多留个心眼,跟妖物或是魔物打交道更是要慎重,他们善伪装,别一不小心就着了他们的道,山下虽热闹繁华,却也多的是人心叵测,莫要轻易被迷了眼......最重要的是,莫忘初心。”

“知道了知道了,”她笑着应道,看着师父认真的模样,忽又小声道,“终有一日,我也会像师父一样名扬天下的。“

“你说什么?”宿白正专心致志地缠上剑穗,没注意她的话。

“没什么,”长芜摇摇头,拖张凳子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百般无聊地看着他,“师父,你从带我回来之后就再也没下过山了,是不是在等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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